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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日光洗禮的劍握在手中,他微微轉過角度,便能看見陽光沿著劍緣的玻璃碎片閃爍,潛藏在裡頭的魔法隨之流轉的模樣,令他不禁讚嘆起來。

  

  據他所知,這整批武器都由他父親親手打造。克斯比納感受到在心裡對父親及太陽的敬重滾滾發燙,雖然默禱意外出現並不是太好的想法,但他迫不及待能實現他向偉大的太陽立下的誓言,好好利用這把劍斬妖除魔。


 

  「別看了。海特洛普,你也是,走吧。」

 

  前頭傳來呼喚,克斯比納這才把劍收回鞘中,跟上隊長。而身旁對著新武器讚嘆的海特洛普則是愣了一下,才追到薩賓娜腳邊悄聲發問。

 

  「雷歐娜呢?怎麼是她的小弟?」

  

  「誰知道。」

 

  紅髮女子聳了聳肩,然後加快腳步,拒絕回答海特洛普其他問題,那個樂觀積極的男人見同伴沒心情,轉而放緩腳步,跟後頭的克斯比納打招呼。

 

  「嗨,我是海特洛普,她是薩賓娜。這個嘛,雷歐娜應該,有跟你提到過……我們?」

 

  「克斯比納。」他先是禮貌地回報自己的姓名,才回答海特洛普的問題。「我知道,但說得不多。」

 

  「怎麼會!我們可是她最好的朋友欸!」海特洛普聽上去有點失望。

 

  「畢竟她從十六歲之後就不回家了。」

 

  「信呢!寫信總可以吧!」

 

  「她沒時間寫信。」

 

  當初,剛接到長女成為烈陽星靈的消息時,除了一家之主亞蘇爾,其餘的人都沒能馬上適應。雖然之後他們都習慣了假期時總會少人的座位,但不能否認他的生活也因為失去了父母的目光而受到改變。

 

  他已經有好久沒有聽到父親讚許他的長進,就算是告訴亞蘇爾他成功加入拉赫勒克,都沒得到比以前還大的掌聲。



 

  「這也沒辦法嘛,雷歐娜真的是很忙沒錯,不過也讓人很擔心就是了呢,我還記得她之前巡邏的時候還暈倒了,大概是真的操過頭了吧——哇!」

 

  說到一半,他沒注意就撞上了前頭突然停下腳步的薩賓娜。

 

  「噓!」

 

  「嚇死人了!」

 

  「閉嘴,你有聽到嗎?」


 

  克斯比納閉上眼睛,在晴朗的天際下,專心聆聽微風稍來的氣息。遠方,山岩崩落,塵土受撼與他的脈搏共振,他一下子就知道這是一場檢驗,來決定他夠不夠格。

 

  「我去找雷——」

 

  「來不及了。」薩賓娜往後退了一步。

 

  須臾之間,克斯比納成了離牠最近的那個人。


 

  「我們可以打敗牠,該死的月環。」

 

  他說道,敲了敲海特洛普的劍鞘,頭盔底下的視線,狠狠的穿入山壁間的陰影,無畏地迎上從暗夜生出的骨爪。

 

  即便在黑暗之下,牠白骨下的雙眼藏不住殺意,克斯比納緊張地抽出了劍,低啞的嘶吼聲也在那瞬間變成穿遍山林的咆嘯,風壓沿著頭盔間的縫隙直刺他的雙眼,逼得他緊皺了眉。

 

  頃刻,太陽往旁偏移,山稜的影子又拉長了些,將他們三個壟罩在黑影之內,怪獸見狀,立刻向前進攻,克斯比納只來得及往旁邊一滾,閃避向前衝撞的怪獸。

 

  牠猛烈的衝撞橫掃整條路徑,過大的衝擊甚而使尖爪沒入後方的岩壁,石塊受力而落,崩塌出一個小小的凹窩,好似岩狼的巢穴。

 

  「快站起來!」海特洛普朝他喊,並趁怪獸轉身之前將手上的長矛投擲出去。那尖銳的簇頭準確的擊中了骨甲,卻未深入半分,當海特洛普咒罵時,長柄也落在地上,清脆地絕望。

 

  「該死。」

 

  巨大的身軀緩慢的轉過身來,惡狠狠地鎖定了海特洛普,他什麼都不必想,雙腿就迅速移動起來。而他足夠幸運,僅僅是被碰出了道抓痕。

 

  就在這時,原本手足無措的兩人都注意到了。真正能讓海特洛普躲避那致命一擊的關鍵並不在他的腳程,而是對方在這波攻勢中,刻意繞過地上那片空白的戰鬥方式所致。

 

  「牠怕陽光。」

 

  「當然了。」薩賓娜附和道,機伶地趁黑獸的爪子還受困在岩縫裡時丟出手上鑲嵌著玻璃的長矛,這次,蘊著烈陽之力的武器並未被彈開,而是往骨甲上開了一道煙霧迷漫的裂口,使得黑獸憤怒地高吼,注意力也徹底從橫躺在地的男人轉移過去。

 

  地上錯綜交雜的光影又換了樣貌,趁著他們之間還隔著一道白牆時,薩賓娜率先開口。

 

  「去幫他,然後我……」

 

  但看過後方那口石穴的克斯比納卻只是抬頭高望天空那輪轉移身位的聖陽,當那道落在額際的陽光漸漸偏移向下至頰時,他感受到腦中的計畫也逐漸清晰起來。

 

  「不,妳去幫他。」

 

  他刻意把薩賓娜往身側推去,讓野獸的視線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三、二、一。

 

  黑暗再次填滿大地,追逐戰隨之打響,他靈巧的步伐在山地間穿梭起來,惡獸則是緊追在後,把所有阻礙牠捉捕的障礙物通通撞開。

 

  即便從胸膛傳來的脈動不停地鞭策著他的雙腿,喉嚨也嗆得發燙,他都無所謂,對他而言,這不僅僅是單純的閃避,促著他忍受這些苦痛的,是信仰,是榮譽,那只是全身的心靈都奉獻給了太陽的表現,而他樂意為此奮戰。

 

  也許是感知到他的虔誠,烈陽沿著軌道緩緩上升,在他撲向黑暗的懷抱時,緩緩照亮了他所寄望的那條路。

 

  「聖陽啊。」

 

  他滑入那口洞穴,忍住與礪岩相擦時產生在他皮膚上灼熱的痛楚,並在碰到底端之前吃力地旋過身子向外頭探出那隻劍。

 

  雖然劍鋒入爪的痛楚減緩了攻擊的力道,但牠依舊劃破了他的肌膚,將黑暗灌入皮肉,鮮血奔騰著浸濕了他的外衣,而他並不後悔。

 

  下一刻,日輝賜下祝福,將黑獸的身子包裹起來,火焰蔓延而上,用神聖的力量,消滅邪惡的載體。

 

  黑霧之中,他看不清自己是否得到勝利以及太陽的讚許,只能感覺到體溫正隨著鮮血的流逝一同淡去,在他聽見女人呼喊他之前,克斯比納就放下了手,昏了過去。



 

  可怖的是,這場戰役只是開端,而為了因應突然的入侵,拉克爾也做出應對措施。


 

  規則一:嚴格禁止單獨外出。

  規則二:任務中遇到狀況,情況允許請請求支援。

  規則三:安全起見,夜間巡守任務暫停。


 

  短短一日,拉克爾部落的公告欄上多了幾項戒條,雷歐娜看過後,憂忡忡的揉了揉眉角,拐彎進入醫護室。

 

  醫護室塞滿了傷兵,輕為抓傷,重則昏迷,例如她的弟弟。她坐上床沿,握住克斯比納的手,可那人只是以微弱的呼吸回應。雷歐娜低頭審視男人左肩下被染出邪詭紫紅的繃帶,不忍心地把他冰冷的手掌靠向自己的額頭。

 

  亞蘇爾打造的兵器固然發揮效用,他們也知道怪獸懼怕陽光的弱點,但人類的力量在魁梧的邪獸面前,顯然還是太過渺小。

 

  雷歐娜抬起頭,此處氣氛低迷,降至冰點,他們過往饒勇善戰出名的尊嚴,彷彿被肆虐弗雷爾卓德的暴風雪凍成一節節冰錐,在被敲碎時也刺傷這塊大陸。她聽見交雜在士兵們之間的對談,說他們總有機會報復月環,引得雷歐娜惴惴不安。



 

  她不願被滿溢的仇恨染上身,於是她再度找上大祭司。

 

  「我有個辦法。」開門見山的說法讓他焦慮的踱步難得地停了一下。

 

  「我查過書了。在古蘇瑞瑪,曾經有種儀式,可以讓人吸收來自太陽的力量。」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再抬頭端詳維爾的表情:「如果那群怪獸怕光,那麼把光傳到他們身體裡,或許對消除那些奇怪的黑紫色疤痕……還有那些暴戾的情緒是一種辦法……」

 

  然而,那段尾音太小聲,維爾並沒有聽得夠仔細。

 

  「妳不能離開,超級滿月就要來了。」他走到窗旁,抬頭望向天空。「天曉得那群怪獸會不會攻進來。」從頭到尾,他緊皺的雙眉沒有鬆懈過。

 

  「怪獸與月環無關。」

 

  雷歐娜不曉得他如何得知奇異天象的規律,但她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邪獸在拉克爾肆虐絕對不是受月環所指使。

 

  「我說過,幻月星靈曾經怪獸交手過,如果他們是同夥,何必?」

 

  「難說呢,他們總是捉摸不透。」

 

  顯然,維爾相信了祭司那套說法,而這就更顯得她離開的必要,因為她要是不走,拉赫勒克就更有底氣進攻,而雷歐娜不願意自己的力量被這群受仇恨蒙蔽的人所利用,她相信自己要做的,是為他們指引一條沒有仇恨的道路。

 

  再說,以幫助拉赫勒克的說法為由,維爾其實並沒有什麼立場能把她留下來。

 

  「我會盡快。」


 

  維爾沒能攔住她,路程中,她再次經過醫護站,發現海特洛普也加入了傭兵的討論。這更讓她深信這群怪獸對傭兵所造成的傷害,絕對不是只有抓傷皮膚這麼單純。

 

  時限緊繃,她隨意地整理了一小袋行囊、裹上長袍就往北走。路上,駐守隘口的傭兵見她形單影隻便想成為她的侍衛,而她都拒絕了。即便那只是一兩個人的兵力,拉克爾都不能再少了。



 

  烈陽星靈離開巨石峰的消息一下子就傳回了本營,維爾雙手擱在額頭上,雙眼緊閉。

 

  在調查過龍岩後,聰慧的祭司計算出了天象循環的規律,再過幾夜,就是月亮最靠近符文大陸的時機。雖然日輪並不清楚月環是否有所算計,但是依近來動盪的局勢來看,他們也不可能不作準備。

 

  如果可以,他當然樂見拉赫勒克討伐那群異教徒,一次性地把曾經倖存下來的遺毒除去,將巨石峰整肅乾淨,唯一讓他顧慮的,是那個不可控的星靈,或者可以這麼說:兩個。

 

  但他前頭的歷練豐富的拉赫勒克似乎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你也說了,天象的平衡即將改變,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任這群瘋子在巨石峰肆意妄為。」

 

  相比傭兵的自信,旁邊的日誓祭司看出了大祭司的憂慮:「雷歐娜不在,要是幻月星靈插手,恐怕對日輪不利。」

 

  「她從來就沒真正出現過,就是日蝕那天也沒有。」

 

  「那其他人呢?」維爾抬起頭,直視那個想要說服他的男人,他眼中閃爍著一種光芒,在世人眼裡,那是盲目,但在拉克爾人眼裡,那是忠誠,是無畏。而這正是運轉日輪把控巨石峰政權所需要的。

 

  「噢,親愛的大祭司,他們求之不得。」

 

  危機到了嘴邊,維爾卻沒出聲警戒,阻絕拉赫勒克腦中的滿腔熱血。


 

  「一隊,你只能帶一隊。」

 

  他伸出食指,好似那道從高升的光芒,直指天際。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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